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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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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廿八,雪粒子敲打窗棂。

罗浮玉看着道童握着火钳拨弄炭盆,火星子噼啪几下溅在松绿道袍下摆几寸外。

年礼单子摊在案头,她坐在那里听着廊下传来积雪压折枯枝的脆响。

另一个道童捧着药盏的手一抖,褐黄药汁在青砖地弥漫开来,图案扭曲起来瞧着像是蟾宫外的石雕兽首。

小道童见状脸色一僵,吐吐舌头卖乖。

冰裂纹窗棂外是晃动的桂花林影子,喉间蓦地涌上腥甜。

罗浮玉近日时常觉得胸闷气短,睨着地上蜿蜒的药渍,心里思索大约是被静虚子去香江前留下的叮嘱闹的。

见血方休。

她默念着卦辞,然后接过药盏闭起眼一饮而尽。

苦味顺着喉管烧进肺腑,道袍广袖滑落,腕间新添的朱砂符比往日更艳三分。

高挚呢?

先生带着观承在偏殿整理年礼。道童拾起滚落的蜜饯匣,说是要把大小姐那两位老爷送来的东西退回去。

大约是元旦时被罗浮玉如此一闹,两位老爷子实在不愿意被她在除夕又蹬鼻子上脸一回,三房的人今年甚至直接出国过春节去了,只发了一堆礼品来。

罗浮玉指尖划过礼单上罗氏的字样,勾起嘴角。

下午,高挚陪母子俩包汤圆。

青瓷碗里的糯米粉扑簌簌像落下细雪,罗观承踩着虎头鞋扑到案前,鼻尖沾着灶王爷画像上蹭来的金粉。

高挚挽起衬衫袖口,冷白腕骨没入雪白粉堆,一旁的豆沙弥漫满室甜香。

小家伙兴奋得不行,糯米粉糊了一脸,还咯咯直笑。

高挚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,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,伸手轻轻刮了下儿子的鼻子,结果反倒被小家伙趁机在脸上抹了一把粉。

罗浮玉甫一走进小厨房,就看见两张在粉雪堆里滚过似的脸。

姆妈看!小人儿举起沾满面粉的爪子,在流理台上印出朵朵梅花形状的小爪印。

罗浮玉踱步过去,看高挚正把玫瑰馅搓成浑圆。

一旁稚嫩手指戳破面皮,豆沙馅涌出来染红虎头帽垂下的毛球。

罗浮玉轻笑,凑到儿子边上打量他手里的面团。

观承在包汤圆?姆妈看着你倒像在玩泥巴似的……这是要做成小老虎?

她执起银箸蘸朱砂,在歪扭的汤圆上勾出三瓣嘴后,又在观承眉心点了一粒小痣。

高挚掌心托着儿子乱揉的面疙瘩,像捧着朵将开未开的玉兰。

红糖桂花味道的。他另取面团包入琥珀色糖浆,动作熟稔,“包了铜钱进去,讨个吉利。”

罗观承闻言,两颗葡萄眼瞪圆,钻进父亲臂弯嚷着也要包铜钱,靛青围裙上一片粉白。

欢闹间面粉惊飞扬成雾,细雪不可避免也落在她的鬓角。

罗浮玉挑眉,沾着豆沙的指尖抹过儿子鼓起的腮帮:臭小子

话未说完,高挚已用帕子拭去她眼睫上的白霜,温热的呼吸扑了满脸。

暖阳穿过雕花窗棂,给三人轮廓镀上金边,恍若日历画里走出的温馨一家。

三人份的量不多,包了两盒后就到厨房的小灶台上开火了。

满锅汤圆在沸水里沉浮如满月,观承捧着瓢羹安静等待。

高挚看着凑在灶台前的两颗圆圆脑袋,沉香与奶香纠缠。

出锅的第一粒给到了观承,小儿嘴巴喔圆,股股白气飘出。

“当心烫,吹一吹再吃。”

罗浮玉笑着咬破某个汤圆,眉头蹙起。

高挚见状关切道:“怎么了?会不会太甜?”

下一秒铜钱 “当啷” 落进高挚掌心。

“硌着牙了,差点把某人别出心裁的吉利都咽下去。”

她含混说着,胭脂色的舌尖卷走唇边糖渍。

高挚失笑一声,随后偏头衔住观承递来的瓢羹,桂花蜜香弥漫口腔:“看来今年罗董必定好运连连。”

“借高总吉言。”罗浮玉一挑眉,又含了一粒芝麻馅的汤圆入口,“你什么时候去高家?”

她记得高挚这个时候向来都是回高家吃年夜饭的。

男人一边清理了灶台一边回答:“一会儿就走了,饭前还得作飨。”

洗净了手上的面粉又再三检查晚上菜肴里没有两人的忌口,高挚换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出门。

临走前折回,不放心地又叮嘱道童,千万不能因为是除夕就纵着他们大小姐什么“难得一次”的说辞胡吃海塞。

好不容易送走了啰里啰唆的人,罗浮玉抱了儿子去喂鱼。

观承丢着鱼食,抬头望向罗浮玉:“姆妈,哥哥们说今天要吃团圆饭,为什么爸爸今晚不和我们一起?”

他一直管道童们叫哥哥,罗浮玉也懒得纠正:“你爸要和他的爸爸妈妈去团圆。”

“可是爸爸说,他没有爸爸妈妈啊”罗观承皱着眉嘀咕,“就像姆妈一样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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